到他们县城时,阿宇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大概是舟车劳顿。两人下了车,就一人戴一个蓝牙耳机听歌提神,同一首歌,两个耳机,正是一对,这是他们俩很早就有的习惯。出了县火车站,拉着行李箱朝公交站牌走去,张敏敏看着县城万千感慨。很长时间都没回来了,这县城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些老旧大楼还在,陌生的是除了国道两旁建筑依稀还在,其他地方都在拆迁重建。不过,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样白,空气还是那么清新,这些还是那么熟悉、亲切。

    “嗯天,的确很蓝。

    “云也的确很白。”

    王博宇附和着,却突然道:

    “咱俩这么清楚对话,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张敏敏莫名其妙,蓝天,白云,难得的晴天,清楚对话有什么问题吗?直到王博宇指了指耳朵,才恍然大悟,刚才还放着舒缓音乐呢,现在怎么没动静了?!不知王博宇故作幽默还是脑回路有些长,摸了后面口袋才惊叫了句“卧槽”!张敏敏顺着王博宇转头方向看去,二十多米外,一位小青年转身也看了他们,然后飞快地跑了。

    “我手机,钱包!”王博宇箭一般蹿上去。

    张敏敏本来想拉住他,没贵重东西就别追了,太危险了,手还没伸出王博宇跑远了,只好拉上箱子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追,等她闻声追到国道后面城中村死胡同时,却跟那瓜子脸三角眼看起来还有些帅气的小偷撞了个正面。张敏敏有些愣怔。那小偷竟也不害怕,擦肩而过时,口中还嘟囔:

    “不就是个手机嘛,追啥追!

    “出门钱包连一百块钱都没,丢不丢人!”

    现在当小偷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后面拿钱包和手机走出来的王博宇,脸上写了四个字:民风彪悍。张敏敏看他没事就放心了,本想跟他解释,他们这以前民风不是这样,很淳朴的,真的,现在也不这样哇,只是个例……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就这样晚了五分钟,没坐上回村末班车。出了这样事,张敏敏又见阿宇疲惫,就试着打车,竟然打到车了,松了口气,这恐怕是得益于她们村子变成了旅游村,路修好了吧。张敏敏不会告诉阿宇,因为她们村子实在太偏了,又远又路险,若在以前大白天出租车司机听到去她们村都直摇头,平时村民去县城都是翻山到十里外的大村子坐那每天只有一趟的大巴车,打车最多能到山后那大村子,要不然阿宇额头上会再写下四个字:穷乡僻壤。这也是预计县城住一晚明天回家的原因。

    回家比预料中的要顺利,如果中间没出那件奇怪的事,就是真的顺利了。

    出租车开到山路最险处,张敏敏提醒司机师傅一定要慢点。那师傅也是健谈的人,说知道的,那里是下坡加转弯,然后还跟她打听她们村以前是不是有户人家就是在那出车祸,两尸三命什么的。张敏敏有些疲累,随意附和两句,也没再说李家车祸事情。这时夕阳渐斜,已落到对面山头,出了涵洞,光线有些不好。这时阿宇突然大喊:

    “小孩,快刹车!快!”

    司机不明所以,立即踩了刹车,车子有些失控,摇摇摆摆终于停下。司机有些生气地问,小孩呢?阿宇停下车,脸色愈发难堪了,冷汗涔涔的,说刚才明明看到有个小孩,五六岁样子,迎着车跑来。他们车前车后,甚至朝悬崖下看了,依然没任何踪迹。司机看了行车记录仪,画面有些黑暗,劣质行车记录仪没有太清晰图像,却也没有发现阿宇口中说的那个小孩。

    重新坐上车,阿宇还喃喃说,刚才明明看到的。张敏敏一面抱住了阿宇的头,连说没事了,没事了,可能看花眼了,一面安慰恼火的司机师傅。此后阿宇坐在车上都很沉默。张敏敏有些担心,是不是阿宇病又犯了,还是第一次见岳父,紧张了。她安慰他,没事的,父亲明事理,又是村里老支书,是很好相处很和蔼的人,不是老古董。后来阿宇脸色才有些好起来,到村子时,精神却很饱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