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雀鸟已经倦归。暮色如墨,沿路挂起了盏盏笼灯。

    天完全黑下时,贺君辞抱着篮筐回到东院,正好与从厨房出来的霍廷云迎面碰上。

    “先前怎么不见了人?”霍廷云是来端谢长舒的晚膳的。

    贺君辞将篮筐放到门口,指了指筐里的蔬果,解释道:“噢,厨房里的油盐不够了,我去旁边的人家买,结果被塞了好多东西,就回来晚了。”说完,他便将视线投向对方手中的端盘。

    这些天,海棠院的重活都不叫贺君辞干,对此他过意不去,便连续多日包了山上所有人的吃食。

    “靖文县的乡邻都很热情,”霍廷云也是一路将这的风土人情看在眼里,“你那几个师兄师姐都在门口逗孩子们玩呢,都不回来干活。”

    贺君辞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无奈,笑了笑给予安慰后,才装作随口一问:“师尊睡下了?”

    “小憩了一会儿,现在醒来又说饿了。”说着,霍廷云用下巴指了指端盘中的晚膳,愈发感到无可奈何,“着实丰盛——师尊如今是带头享受,以往咱云霁峰哪有这油水。”

    他摇了摇头后,从贺君辞身旁绕过,“师兄走了啊,你也别等其他人了,饿了先吃。”

    贺君辞轻“嗯”了一声,才目送他离去。

    这东院房间多,一人一屋都尚且有余。将其他人的晚膳准备齐全后,贺君辞便独身沿着长廊走。他路过谢长舒的屋子,从窗台悄悄瞧了进去,正见人同霍廷云笑着说话。

    最近这几日,两人无要事便不互相打扰。谢长舒做回了那个“凉薄之人”,几乎不踏足海棠院,也无需弟子问安。若不是如今日日在竹林深处用神灭剑修习,以及聂牧平时而提示他谢长舒在窥视着外界,贺君辞大概会怀疑那些温存不过是黄粱一梦。

    倏尔又想起先前谢长舒似乎在看着谁,贺君辞黯然垂首,将面容藏在月色照不进的阴影中。他低喃自语着:“师尊,你在关心着什么人吗?”

    天穹上明月将圆未圆,给略显孤寂的背影铺上了一层银纱,远送着人进到烛火昏暗的屋子。

    贺君辞没带什么行李,将床铺好就坐在书桌旁翻开聂牧平布置他看的武书。

    他幼时没去学塾念过什么书,倒是经常替寄住人家的几个孩子抄书受罚,久而久之,他识得了字,也会背一些诗词歌赋。

    后来他不甘庸碌一生,是以便来到了灵霄山派,想为自己搏一条出路。而在外门不争不抢、摸爬滚打了两三年后,他进入了云霁峰。

    生来到如今,贺君辞已觉苦尽甘来,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手握第一神剑,又得人关怀。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师尊。